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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期

皂荚树//赵晓萍

在通往武将山看唐建陵石人石马的山坡道上，六株大皂荚树下住着三户窑洞人家。土疙瘩上的大皂荚树郁郁葱葱，像森林覆盖着窑洞，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到窑洞。

最粗的皂荚树两人才能合拢，也不知栽于哪朝哪代。每年夏天，长长的绿皂荚像风铃挂满树梢。秋天，紫黑硬壳的皂荚成熟了，翠儿、彩兰、狗蛋三家人就会用铁钩钩下皂荚，用来洗衣服或等待客商收购。

前年，要扩修去建陵的路了，路政局要求路边这三家人搬迁，每家窑洞赔付三万元，县上按政策，搬迁到城镇商品房的山区农民，每人还补助一万元。

皂荚树古老，树形高大不易生虫，是良好的观赏绿化植物，这几年价格一路飙升，客商每株树出价一千元挖走了五株，三家分了钱。最粗的皂荚树已出价到2千元了，翠儿娘山桃抱住皂荚树大声啼哭，死活不准挖树，客商无奈走了，窑洞前，只剩下这株最粗的皂荚树了。

翠儿娘山桃是位侏儒，已经76岁了，她不准卖皂荚树是有原因的。她曾经生有一个长女，名字就叫皂荚，7岁时淹死在皂荚树下的涝池里。皂荚树下的涝池约有50平方面，一有大雨，水就从四面汇聚来，满满一涝池水，供三户人家饮牲口、洗衣。那天正是午饭时间，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不敢出门，小皂荚一个去涝池，给一岁的弟弟洗尿布。当过路人发现捞上溺水的小皂荚时，她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绿皂荚。原来，她是去摘涝池岸边皂荚树上垂下的皂荚时，脚下失足不幸溺亡的。把女儿埋在建陵脚底的那个晚上，翠儿父亲难看哭得眼睛肿得似桃子，翠儿娘山桃也一夜白了发。当年，他们就把涝池填平了。

翠儿的父母都是苦命人。翠儿父亲难看7、8岁时在秦岭山里给人家放牛。年，建陵几位人去南山贩牛，等他们赶牛出山时，发现放牛的孩子也跟着出了山。孩子不知道他的父母和年龄，贩牛人见其可怜，长得也难看，大家就叫他难看，把他领到建陵，路过皂荚树下时，送给了无子的张六。

难看长到25岁时，个子还不到一米六，父母去世，家无片瓦，娶不下媳妇。听说瓦庙山边的倭家庄有个侏儒症女人嫁不出去，父母就这一个女儿。难看就去倭家庄当了上门女婿。大女儿皂荚出生时，眼睛水灵乖巧，一家人很是欢喜。难看担心女儿吃这水长大也会变成侏儒，就把老婆和女儿领回到皂荚树下的老家。女儿溺水让两个人几年提不起精神。后来又生了儿子和翠儿。儿子15岁时，和伙伴们去西边沟里响石潭玩水，也溺水而亡，一连串不幸的打击，让这两个残疾人显得比实际年龄大20岁。

翠儿到了婚嫁的年龄，招了个兴平的女婿。这女婿沉默寡言，手脚勤快。坐在皂荚树下吃饭也急匆匆地狼吞虎咽。一天晚上拉柴回家时，在礼淳路上不幸发生车祸身亡，丢下两个智力低下的男孩。苦命的翠儿又招了蓝田的上门女婿，女婿在蓝田还有一个男孩，这样的家境，领孩子过来是不可能的，女婿就来时少走时多，多半时间呆在蓝田。

皂荚树下的三家人中，狗蛋会开大汽车，后来又买了大汽车搞运输，在县城买了独院，全家人早就搬到县城住了。彩兰家的日子好过些，彩兰勤快会扣算，把婆婆的养老金卡在手里攥得死死的。邻村闲花花的老婆常笑话她婆婆身无分文。彩兰家领了修路补助和县上补助后，也在县城买了房，除了不愿离开山村的婆婆，一家都住县城去了。翠儿家两个傻儿子满山跑，不是摘这家的苹果，就是摘那家的葡萄，邻村人生气又无奈。30多岁的傻孩子，没人去较量。翠儿一家买不起县城几十万元的楼房，就靠着贫困户补助和她母亲山桃的养老金，在大村的移民新居盖了三间砖瓦房。

翠儿每天早出晚归在半腰带的旱田里作务苹果。翠儿父亲难看去世后，母亲山桃帮着翠儿照看家。山桃70多了，大骨节手做家务不方便，个子矮也走不动，管不住两个傻儿，她每顿饭都要蹒跚一里路，站在大皂荚树下高喊:“孙儿……皂荚……皂荚……孙儿……回来吃饭吆……”古老多难的皂荚树无言，只有皂荚在树叶中随风儿唰唰唰……

赵晓萍，笔名壮美昭陵，陕西省礼泉县人，壮美昭陵主编。文学摄影爱好者，千篇图文流传于网络平台和报刊杂志，宣传弘扬西部文化艺术。

编辑︱刘美健

审稿︱洪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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