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溪
贵阳治疗白癜风的医院 http://pf.39.net/bdfyy/zjdy/150516/4624573.html 故乡村子的山脊上开出了高速公路,汽车爬上了村里人祖祖辈辈从未想象过的高度。作为高速公路的附属产物,一条运送砂石、水泥、钢筋的便道从村庄右侧碧绿的田野上碾过,一路铺展到了村庄的另一个尽头,与村庄左侧原有的老路会合交叉,于是,村庄里那些像蘑菇一样密密匝匝丛生的古老大宅院被逼仄地堆挤在这两条路括弧成的一只鼓胀的眼里。 虽说是便道,但也宽4米多,它平平坦坦地沿着村子边的溪流而上,村里人信手拈来给了它一个名字——“沿河路”。 村子名叫芷溪,是因一条溪流而得名的。在我从小的印象里,我的村子充满了神奇的色彩,美丽的典故,神秘的传说和亮丽的姿容,大部分来自这条溪流。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条溪流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芷草,水丰、草茂、鱼肥,两岸的山梁上终日祥云萦绕。一天,我那从中原一路筚路蓝缕流浪而来的祖先们,翻过重重崇山峻岭,当他们精疲力竭地翻过最后一片山梁时,蓦地,一个夹在两山之间狭长的盆地展现在眼前,一条溪流仿佛是从天边的云端里流出来的,玉带般地蜿蜒穿行在丛丛碧草里。他们欣喜若狂地跳入甘甜的清流里涤尽风尘,就地取材叉鱼烧火,并在溪边的樟树下头枕波涛沉沉入梦。第二天,一缕阳光从樟树稚嫩的枝叶间伸手挠醒了他们,一睁眼就被从笔架山头探出的万道霞光惊叹了:啊!这不就是我们一路风尘仆仆长途跋涉要寻找的身体和心灵的家园么?这一溪铺满芷草的清流不就是将要哺育我们休养生息、瓜瓞延绵的甘甜乳汁么?于是,流浪的脚再也迈不开步子,祖先的骨殖再也不愿爬上肩头,男人和女人们谁也不肯离开这一溪水。于是劈山搭棚,刀耕火种,植桑莳田,原本荒芜的盆地鲜活、生动起来了,荡起了炊烟,响起牛鸣,清波里鸭群阵阵,旱地上狗儿在狗尾巴草丛里撒欢……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我的老祖宗和他们各自为阵又相互交融。时光飞逝,许多年后,村子里经过一代一代生息繁衍形成了杨、黄、邱、华四姓家族,各家族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既激烈争斗又水乳交融。由于人口的剧增,地少人多的村子已不能再满足于农耕之道,为了生存的需要,村子的后代们纷纷选择了读书入仕,选择了买卖经商,选择了做泥水木工纸糊匠……他们乘着一叶小舟,顺着溪流漂到了客家母亲河汀江,又从汀江去到了更外面的世界求学、做官、经营买卖、施展手艺,这一溪的流水曾承载了多少先辈读书人的仕途梦,经商人的致富梦,手艺人的殷实梦?尔后,这一溪的流水又载着金锭银两、大米烟丝和衣锦还乡的风光,雄赳赳从外面的世界回来,回到村子里买田造屋,光宗耀祖。村子里那几百幢建筑精美,占地庞大,气势恢弘的古老的大宅院难道不是在这样的梦想中一幢一幢地树立起来的么?难道不是那一溪流水滋养和哺育了这个庞大村庄的精神家园么?难道不是溪边那棵古樟树的灵光给村子的老祖宗们智慧之念么? 小溪真的是很美的,永远那样水波丰沛、清澈甘冽、眉眼盈盈。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淳朴村姑,温婉多情,勤快利索。她从村庄边自南向北流,随着流经的地名不同也有不同的名字:鲫鱼塘、溪垄门、竹坑溪、郭坑溪、水尾……虽然这些名字土得掉渣,但她从不计较,兀自美得自在,美得恬静,美得秀丽,美得深沉。溪水深处可没头顶,浅处仅可过踝,她一路时而老气横秋、凝神深思,时而欢声笑语、奔腾跳跃,时而平缓舒畅、波光荡漾,时而羞涩回眸、迂回旋转。水深处几块嵯峨突兀的石头犬牙交错,水浅处一溜跳台和跳台上跳跃的红衣女子布置成一道乡间气息浓郁的绝美风景。岸边见证历史的樟树已经老态龙钟,高大的皂荚树却是风华正茂,那老是垂着流苏般果串的蚕丝树是小溪别在鬓边的发簪吗?风过处,轻摆动,更显出她的风情万种。而她的着装是有时序的,春天两岸的野花把她打扮得五彩缤纷,夏天稻田和菜地给她著了绿衣衫,秋天换上金黄色的,到了冬天还是绿的,不过绿得更深些罢了。不管春夏秋冬,溪水边总是长满了野草,一种叶片狭长,页面上铺着细细绒毛的草,一摸粗拉拉的,割手,农人们收工到溪边洗脚,用力扯一把在溪水里揉软了,刷刷刷在手脚上一擦,淤泥尘土全没了,倒是手上染满了绿绿的草汁,这就是传说中的芷草吗? 村里人在溪里洗菜、淘米、涤衣、汲水、牧鸭、饮牛,有不高兴的事也常常到水边去诉说。可以说,这条小溪收容了我童年时所有的欢乐和梦想。我喜欢踏着细密的台阶下到溪里去洗衣服,鞋子脱了,裤脚高挽过膝,清清的流水,光洁的洗衣石,那山、那田野、那小径,如果恰好有个画家在写生,这定是一幅满是诗情画意的山水画了。我爱听淘米洗菜刷锅盖的婶娘妯娌家长里短,此起彼落的棒槌声声,将溪流捶打得风生水起;爱听这边洗衣的农妇和那边汲水浇菜的隔河吆喝:“你的苦瓜秧见长没有?”“鬼!前天才种的茄子秧就晒死了,这毒日头!”。我爱几片菜叶在脚边徘徊一阵再轻轻流走;爱看衣服像花瓣一样在水里伸展开来,悠悠的泡沫漂得满溪都是,在阳光下折射五颜六色的光彩;爱看几尾小鱼绕着我的小脚捉迷藏……顶好是碰着一个和我一样贪玩的小孩,我们把衣服放在岸边摘来的蕉芋叶上,空出竹篮有一下没一下地捞小鱼。小鱼鬼精的,它慢悠悠地游过来,待竹篮轻轻下水,却又飕地一下箭一般溜得无影无踪,它会诱你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如果没有岸上的那一声呼唤,哪个小孩还记得自己是来洗衣服的呢? 夏天的傍晚,是小溪最喧闹的时候。这时候,成群鸭子的聒噪,喝水的老牛闷声闷气地伸懒腰,农人的马桶撞在台阶上的声音,还有洗衣人的棒槌声全都被远处鲫鱼塘里小孩的跳水声、尖叫声、笑声、叫好声、叫骂声给掩盖了。那里的水深,是男孩子们的天堂,他们光着腚从巨石上跳到水里,又从水里摸到巨石上,又叫、又笑、又闹,整条溪都被他们闹得沸腾起来。我们女孩儿可不敢,最胆大也只能在蕉芋丛里脱得剩了短衣短裤,遮遮掩掩地下到水只过膝的溪垄门里,用手撑着水底的石头浮浮游游。但是不管水深水浅,是狂放是内敛,水给人的快乐是一样的,享受着被它轻轻地拥着,柔韧有力地托着,柔柔地抚摸着,那种难以名状的快乐和惬意使我久久依恋着它,仿佛再也不愿爬上岸,我甚至想:如果能够变成一尾小鱼,在水里自由地穿梭、游弋、嬉戏,那该多好!即使不能够,就算变成一棵水草也不错啊! 在小溪里赶石斑鱼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一件乐事。选个水流浅且湍急的地方,下游用石块垒起一道小坝,留个缺口堵上箅箕,几个小伙伴排成一队自上而下边走边用装着铃铛的竹片敲打河床,在一阵哗哗声中,我们眼看成群的石斑鱼贴着水底的石块往我们设好的陷阱游去,心里充满了诡异的满足和快乐。然而当我们走到小坝缺口处,满以为可以来个瓮中捉鳖,猛地一把提起箅箕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仅有寥寥的几条笨鱼。然而我们不恼,不急,也不失望,继续往上游走,继续砌小坝,敲河底……这时当然是不能往下游的,下游的石斑鱼早就得到那些魂飞魄散的漏网之鱼的情报,躲得不知去向了。 我是爱着这条小溪的,我喜欢在溪边散发着泥土和庄稼芬芳的小路上散步;喜欢躺在溪边的草地上数星星;喜欢坐在洗衣的青石板上,把脚伸进水里听蛙声;喜欢骑在老樟树伸到水面的虬枝上,想象关于老人讲的水猴子和水蛇的故事;我看见村里人将整挑的垃圾倒在小溪里心里就滋滋地痛。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住在溪边的房子里,上学涤过水面,放学跳过石台,该有多惬意!然而我住在弯弯曲曲的小巷边的深宅大院里,下水少的季节里我常常想念小溪。春天,撑着伞冒雨走远路去邀约住在溪边的同学上学,只是为了看看小溪的模样,听听她的呼吸;冬天,我学着同学的样子在溪边的荒地上开垦了一小块菜地,也是为了能下到她的河滩里汲水浇菜,享受和她相处的分分秒秒。后来,揣着这种思念,我去到了外地上学和工作,随着生活琐事的一件一件,细细数来,我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没有去好好探访小溪了。 现在眼前这条平平坦坦的“沿河路”将带我去看望她,带我去找到童年时欢乐和沉思过的角角落落。然而第一眼看见她我就惊愕了,是你吗,我魂牵梦萦的小溪?是你吗,我梦中那么多童话故事的舞台?这干涸的河床,这犬牙交错的裸露的石块,这污浊而瘦弱的流水,这沿岸一堆一堆散发腐臭的垃圾,这河滩里荒芜苍凉的野草,是你吗?你丰盈的身姿呢?你清亮的眉眼呢?你时而忧伤时而欢快的歌喉呢?你令人着迷的清香呢?我的小溪,这些年你怎么了?这些年我听说小溪上游做了水电站,听说村里人发展竹木产业,家家户户做起了竹凉席,也不断地听说村子里有人起了洋楼,买了汽车,包了二奶,却从未听说过人们这样肆疟地在你的河床里排放废水,倾倒垃圾,加上上游电站的拦截,周边环境的恶化,这些年你竟然几近断流! 我的小溪已经不再,她如此触目惊心地急速衰老,我想再看,可是我不能忍着心痛再一一细看,“走吧!”我叹息般地轻轻对同行的人说,并带着她穿进另一条小路,心里充着了无尽的懊恼。是的,我想我是后悔了,后悔不该选择这条新开的沿河路走,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莽撞地去看望小溪,却被失望撞出满眼的忧伤。 离开小溪的一路上,心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我和小溪往昔的点点滴滴。是的,她是欢乐的天堂,是诗意的花架,是心灵的家园,是我童年梦想的摇篮。不经意间那支耳熟能详的老歌又轻轻回荡在我的耳边:“我思恋故乡的小河……”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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