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一年级
市场营销求职招聘交流微信群 http://www.lkhdzx.com/GuoNei/s83614.html六岁才过,外公怕我野惯了,撵我去学堂,认几个字。那会儿不兴幼儿园。外公的意思,长大后也像公社干部一样,上衣兜兜里别上只金星钢笔,将来也端碗公家粮吃。 学堂跟大队部连在一起。屋脊两头翘起,青砖白墙,瓦槽里生出半人深的茅草。院子里有一棵高过屋檐的皂荚树,枝杈上盘着个喜鹊窝。那窝从树底下端脖子往上望,像外婆装针线的笸箩。一道上,不少斑鸠、野山雀,扑棱棱地飞出来,没等走近,“呼啦啦”振了翅膀全飞走了,钻进路边的杉木林里。 报名那天,外婆牵着我和表哥、冬宝、容宝。外公家的黄狗,在前边地头上疯跑,一会又折回来,摇了尾巴来迎我们。等到了教室,冬宝和容宝站在门口不敢进。冬宝颈上从小箍了一个银项圈,明晃晃地耀眼;容宝的脖子上光溜溜地,鼻子下却拖着一对清鼻涕。老师说:都读一年级了,还流鼻涕!丢不丢人?大家都跟着笑。 冬宝、容宝剃光头,脑门上留一小撮毛儿,周边刮得锃亮锃亮。冬宝、容宝是满外公家的细崽,双胞胎,一个“十四舅”、一个“十五舅”,平时,不怎么喊,只拜年的时候,当大人的面,才喊两声。舅舅跟外甥伢崽坐一个班级,我想不通。 开学第一天,学校新发了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外婆将墙上的年画加小心揭下来,用鸡毛掸子掸掉上面的灰尘。对半裁好,四周剪角角,书包好后,外婆看了又看,平整地压在外公的枕头底下。 晚上,外婆在煤油灯下,就着灯捻,缝制了一个花书包,蓝色碎花,跟外婆里屋盖的被子是一个花。 上学的第一天,外婆说我以后是要去见大世面的人了,特意给我挤了牙膏,打了漱口水,让我学着城里人刷牙,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刷牙。临出门前,外婆没忘了在炕筛上捡了块红薯干给我,让我道上吃。 路过二舅家,二舅妈迎着喊我:“岳宝耶,呷了吗?”二舅妈每天像是在她家门口等我,塞给我一个热乎的煮鸡蛋。我们那,男孩子、女孩子看得重,名字后面都要缀一个“宝”字。头几年,跟二舅、二舅妈打电话,二舅每次都要问我:“呷咯了吗?”二舅的“咯”,咬得特别重,拖长音。我问二舅,为什么乡里都管“鸡蛋”叫“咯”?二舅说,母鸡下完蛋,不是喊“咯咯大,咯咯大”吗? 那会上学,学校没有多余的板凳,低年级的同学都得背自家的凳子去,一张长条凳坐两人。外婆说:城里伢儿肩膀头嫩,板凳每次都让表哥背着去,背着回。表哥扛着板凳在前边走,一翘一翘,让人想起磨剪子、戗菜刀的师傅肩上的挑儿。 有时来得早,班级没开门。男孩、女孩蹲在地上玩“丢手娟”,大家围成一大圈,“丢呀丢,丢手绢,轻轻地丢到小朋友的后边……”。因为穿开裆裤,蹲在地上时间长了,冬天里冻得小鸡鸡缩成一团。 学校院内的皂荚树上,用麻绳吊着一口大钟。下课了,钟声才响一声,男孩子便从教室里冲出来,踩得楼板“咚咚”直响。男孩子抢着骑木扶手,出溜下楼。逮空儿,我也夹在里边,蹁上去玩两把,可是每次都溜不到头,我胆小怕摔。时间长了,班里男孩的裤子,多数磨得油光锃亮。 大热天,学校规定睡午觉。我们不安生,眯一只眼,闭一只眼,等老师走了,偷偷地溜出来,脱了裤子去水塘里游泳,在水里摸蚌壳和螺蛳。我不太会水,只会狗刨,每次摸不到几个,表哥、表弟的多,放在一起,拿回家,丢给外婆背到井边去洗。蚌壳肉发腥,切丝,放葱姜蒜,去土腥味儿;螺蛳肉最不出息,一水桶螺蛳去了壳,炒出来,盛不到一小碗。螺蛳肉比蚌壳筋道,有嚼头。 教我们语文的钟老师,是我二舅外公的女儿,穿一件红色的灯芯绒布衫。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前三篇课文,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上课的时候,老师说当地的土话,我们在下边,只顾跟着老师一遍遍念出声来,学校不教拼音。十多个生字,学了半个学期。 除了语文、数学外,一年级还开设音乐课、体育课、劳动课、毛笔字课。上毛笔课前,老师在讲台上讲:字不能顶格,满了不好看。一个多月下来,老师夸我,横是横、竖是竖,是那么回事,但撇和捺还不行,不是“撇”短了,就是“捺”长了,歪歪拧拧,像个跛子。 因为是亲戚,钟老师上课时,特别照顾我。在后边捉了我的手,头发探进我后脖儿,弄得我直痒痒,常常便分了神,想起我妈来——要能老是这样偎在妈妈怀里,该多幸福呀!我有日子没见过爸妈了。 我们那时,用的砚台多数是在附近的池塘、溪流里捡来的,都是些豁了口的粗瓷碗,扣过来,当砚用。上毛笔课前,男生、女生都抢着去学校门前的那口池塘里打水,研墨用。我们得出的经验是:瓷碗越粗越好用,磨出来的墨汁才细纹。 我那时最爱上钟老师的课,尤其喜欢用关联词“虽然”、“但是”、“如果”造句,动不动就能把外公、外婆造到句子里去。外婆她们抿了嘴,冲我乐,仿佛自己写进了书里一般。句子造得越长,越显得自己有文化。 到了期末,老师让我试着给城里的爸妈写信,我说不会。她说没有什么难的,万事开头难,写写就会了。有一天,我真的开始写起信来,遇上生字、难字,跑去问表哥。信写好后,外公让我念给他听。外公让我在信里边,添上几句,问问他们哪天动身,外公今年杀了头猪,足足有二百斤;外婆新下了两坛子甜酒……读信的功夫,外婆在一旁“嚯嚯”地看着我笑。外公不知从哪摸出来枚八分钱的邮票,交给外婆,外婆手里是几粒快要风干了的大米饭粒,外公对我说,再过二十一二天,爸妈就会回来过年。 这一年的年过得很快。 春节后,爸妈把我接回了城,小学一年级只读了半个学期。 四十多年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钟老师。上个月在电视里看一部苏联的老片《乡村女教师》,便想起自己的启蒙老师来。屈指算来,钟老师应快七十出头了吧,不知她老人家身体怎样?民办教师转正沒?现在拿多少钱的退休工资?她的近况,我一点都不知道。 每每想起这些,心里堵得慌,有种深深的惆怅。 作者简介:喻岳平,湖南岳阳人,打小在洞庭湖湖边刨过狗刨,在东风湖学校后边的山上摘过仙桃。现为大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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