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期

摄影/赵宇

编辑/王崴

▲年，谭军生母因计生去引产的途中，偶遇丈夫好友谭德付，经他阻拦保下了这个孩子。谭军出生后，谭德付收他为养子，视如己出。然而在谭军长大成人、可尽事亲之道时，却罹患尿毒症。谭德付与老伴倾其所有为养子治病，虽万难但绝不放弃，而谭军的亲生父母却与儿子断绝了往来。血缘之情与养育之恩孰轻孰重，且看世事如何展开。

▲年2月16日，医院接受透析治疗。年6月，谭军在家吃饭时不小心被门槛绊倒，陷入昏迷，随即被诊断出尿毒症。从最开始一周做一次透析，到如今一周做三次透析，谭军一家人医院两地，从此这个家庭也是聚少离多。

▲年3月5日，养父谭德付得空来看望谭军。“要是我能够帮他承担痛苦就好了，等今年下半年我身体好了，医院配型换肾。我和我老伴的肾都可以给他，甚至小妹（谭德付的亲生女儿，目前在读大学）的肾也可以给他。”虽然谭德付救儿心切，但谭军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接受换肾手术了，只能靠透析维持。

▲谭德付和老伴儿杨珍英一起在病房外等候正在透析的谭军。年正月，医院遇到准备引产的谭军的亲生母亲，心生恻隐之心，再加上自己当时也没有子女，就决定救下谭军收为养子。此后谭家与谭军的亲生父母家一直保持联系，逢年过节的时候，谭军都会去给亲生父母拜年，拿几包烟给父亲抽。直到谭军被确诊为尿毒症，两家的关系随即破裂。谭军的亲生父母换了电话号码，搬了家。

▲自从谭军得病后，谭家已欠了20多万元的债。“只要是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有的借了好几遍，再后来他们看到我们就有意躲开，生怕我们再借钱。”谭德付也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还不上这笔债了，只有奢望以后琳琳（谭德付的亲生女儿）能把这笔债还上。

▲年2月25日，还在上大学的琳琳放寒假回家，承担了各种家务。为了给哥哥治病，琳琳的学费全靠贷款，生活费也只能靠自己兼职，但她对哥哥没有丝毫怨言。谈及妹妹，谭军忍不住自责：“琳琳很懂事，如果没有我的拖累，家中也不会欠20多万，她会过得很好。我欠他们的真的太多了，只能盼着下辈子报答他们了。”

▲年2月24日，债台高筑的谭家实在走投无路，谭军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借一些钱。但走到亲生父母家门口，谭军却最终调头折返：“算了吧，他都不愿意认我这个亲儿子，我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求他。”

▲“我也不知道他们（谭军亲生父母）怎么想的，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吧。”谭德付对谭军亲生父母感到不理解，却又无可奈何。“我不奢望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医疗费，但是有空的时候给我们打个电话，问问谭军的情况也是好的，他们的行为会让谭军心里不好受。”

▲年8月，为了更好地照顾谭军，养母杨珍英医院当一名保洁员。今年52岁的杨珍英一周上6天班，有时候早上6、7点就要出门，晚上10点下班。

▲医院相隔2公里，杨英珍每天都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步行上班，节省公交车票钱。沿路她会捡拾塑料瓶，卖了补贴收入。

▲年8月，早上刚透析完的谭军坐在出租房的床上休息。“有时候真想放弃。我也知道我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了，这样下去只有可能人财两空，琳琳还在读书，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和谭军一个病房的杨阿姨，就是不愿意女儿和丈夫再受折磨，选择自杀离开人世。但谭军的养父母一直不肯放弃，谭军不想因为他的行为再让养父母难过。

▲年8月27日，谭德付整理儿子以前的照片，相框里是谭军十年前当兵时的留影。“年到年，他在炮兵连服役，那时候没有假期，他两年都没有回过一次家，他就老给家里寄他在部队的照片，我和他妈都盼望着他能服完兵役回家，娶个老婆生个娃儿……我也不知道好端端一个小伙，怎么得了这个病，真是遭报应。”

▲年10月4日，谭德付为谭军洗澡。“我也不知还能继续照顾他多久，但是对他我能做到问心无愧，即使有一天我们父子在九泉之下遇到了，我依然对得起他”。如今花甲之年的谭德付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手疾和眼疾常常让他痛苦不堪。

▲谭德付抚着为谭军打的棺材默默流泪。年2月，谭军病情突然恶化，医院抢救，眼看就不行了。“医院赶，一边给同村的木匠打电话，让他帮忙打一口棺材。好在阎王还是没舍得收他”，谭德付回忆道。当医院，见最后抢救了过来，便说：“下次这样的事别打电话给我，你看，搞得兴师动众的，一点事没有。”说罢丢下块钱离去。

▲年8月28日，谭德付在堂屋内给祖宗烧纸，保佑谭军能够熬过今年。“谭军的主治医生偷偷告诉我，谭军可能抗不过今年10月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年1月18日，谭军乘车回家，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让他疲惫不堪。“年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回过家，真的太难熬了。”谭军希望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陪陪养父母。

▲年1月19日，琳琳也放假回家，除了养母杨英珍因工作原因无法回家，一家人算是团圆了。谭德付和琳琳都很心疼谭军，他们两人在厨房忙前忙后，让谭军在客厅休息。

▲“小妹做的饭菜真好吃，有家的味道！”谭军吃着妹妹亲手做的饭菜赞不绝口。谭德付也邀请亲戚们一起团聚。

▲傍晚，谭军二叔家的小孩子点燃了烟火，谭德付一家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出来看烟火。“今年总算团圆了，虽然是个早年，但相比以前我还是觉得很满足。”谭军知道这次团聚实属不易，医院进行透析，恐怕一直到初五才能回家。

▲第二天下午4点，谭军和谭医院的路途，家中暂时由琳琳照看，一家人又再次分离。靠在养父的肩头，谭军沉沉睡去。

养育胜亲生

文

赵宇

引产途中救下一条人命

年正月初三，湖北省利川市金龙坝村飘着鹅毛大雪，35岁的谭德付手里提着2瓶酒正准备去隔壁村给一个长辈拜年，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次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那天也奇怪，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直到在卫生院附近看到了刘某（谭军的生母），当时她步履蹒跚，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以防滑到。”

刘某是谭德付的好友雷某（谭军的生父）的妻子，正月医院，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谭德付心中默念。“你干嘛去啊，你怎么一个人？老雷呢？”谭德付扯着嗓子对十来米开外的刘某问道。“超生了，来引产。”刘某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吃力地上着台阶。

已经有两儿一女的雷某是当地的民办教师，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雷某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孩子只怕有半年了吧？”谭德付又问。“九个月了，如果再不引产的话，估计就要生了。”刘某开始抽泣。“你说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孩子不公平啊。”心生恻隐之心的谭德付随即表示，这个孩子由他负责，收为养子，这样雷某的工作也能保住，加上自己当时还没有子女，收下一个孩子也可以养老，刘某答应了下来。

年3月20日，刘某在家中顺利产下一子，随即被谭德付抱走，雷某和刘某对谭德付十分感激。“这孩子命苦，将来得去部队锻炼把命练厚实点，就叫他谭军吧。”此后两家一直保持联系，走动频繁，逢年过节的时候谭军都会去给亲生父母拜年，拿几包烟给父亲抽。

养父母为救尿毒患儿欠款20余万元

年，17岁的谭军如愿参军，年退伍，退伍后他在恩施市一家银行当押运员。年6月15日，谭军从押运公司下班后回家与养父母一同吃晚饭，饭后谭军准备去厨房洗碗，却无意中踢到了门槛，跌倒并晕了过去。在医院，谭德付夫妇被告知谭军患了尿毒症。“其实当时早就有了症状，每天起夜多、嗜睡，一直都以为这个病离我会很远。”谭军在谈到自己病情的时候也很无奈。

谭军被确诊为尿毒症后，他亲生父母与养父母两家的关系开始疏远。“不知道他（谭军生父雷某）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儿子得病之后，他就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换了电话号码，搬了家。”谭军开始怨恨其亲生父母，“别人儿子得病了，卖房都会去救他，而我的亲生父母亲还不如我的养父母！”谭军每天的医疗费用如流水一样，虽然有国家的相关政策扶助，但是截至到年10月，谭军养父母已经欠下了20余万元的外债，亲戚朋友能借的全都借了个遍。

“我还是想给他换肾，如果可以，我和我老伴的肾都可以给他，甚至小妹（谭德付的亲生女儿，目前在读大学）的肾也可以给他。”虽然作为父亲的谭德付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给谭军换肾的希望很渺茫，姑且不论肾源的问题，谭军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接受该手术”，谭军的主治医生殷主任说。由于长期透析，谭军的肌酐高达多，他已经失去了换肾的资格。“就算可以换肾，我也不会接受。我养父母的年事已高，本来已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要为我的病情奔波，我已经欠他们太多。小妹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我更不可能接受她的肾源。”谭军坦言，他欠养父母太多，只能祈求来世报恩。

养父无奈为养子打造棺木

年3月份，刚做完透析的谭军回到出租屋内，养母和几个亲戚已经做好了饭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谭军突然觉得浑身发热。“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流下来，但是当天还下着雨，温度不超过18度，我正起身去屋内给他搬电风扇，就听到碗筷破碎的声音，随后谭华（谭军的表弟）就大声喊着，快打，哥哥不行了！”谭军养母回忆当天的情况说道。

很快，谭军被送医院。“快点送ICU，他心脏骤停了！”值班的护士高喊着，随后，谭军被送到重症加护病房。谭军的养母马上打电话告知谭德付及其亲生父母，说谭军不行了。

当天晚上谭医院。“狗日的雷某，把我生下来就不管我了，真是猪狗不如……”谭军当天发烧估计迷糊了，把他的亲生父母亲骂了个遍。谭德付在得知谭军病情后，医院赶，一方面给同村的木匠说赶快连夜赶制一口棺材。

第二天，医生宣布谭军病情稳定，但是仍需住院，所有人的心落了地。“下次这样的事别打电话给我，你看，搞得兴师动众的，一点事没有。”谭军的生父雷某丢下块钱，随后去车站准备回家。谭德付则一夜没睡，医院，在得知儿子病情好转之后，急忙打电话给木匠，“棺材你先用塑料纸裹着，放在我的棺材旁边，不要让军军知道。”谭德付怕谭军知道自己连夜给他赶制棺材的事不好想，所以一直隐瞒此事，就算外人问起，他也只是说给老伴打的。

一家人难得的团聚

年1月18日，谭军乘车回家，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让他疲惫不堪。“年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回过家，今年真的太难熬了。”谭军希望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陪陪养父母。1月19日，小妹琳琳也放假回家了，除了养母杨英珍因工作原因无法回家，一家人算是团圆了。

谭德付提前告知所有亲戚，今天团年。谭德付和琳琳都很心疼谭军，他们两人在厨房忙前忙后，让谭军在客厅休息。“小妹做的饭菜真好吃，有家的味道！”谭军在吃到妹妹亲手做的饭菜时对她赞不绝口。

傍晚，谭军二叔家的小孩子点燃了烟火，谭德付一家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出来看烟火。“今年总算团圆了，虽然是个早年，但相比以前我还是觉得很满足。”谭军知道这次团聚实属不易，医院，进行透析，恐怕一直到初五才能回家。第二天下午4点，谭军和父亲谭德医院的路上，家中暂时由小妹琳琳照看，一家人又再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