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校门的学校

校园已是面目全非了，只有那棵“长得像孪生兄弟”的皂荚树，我们还都能辨认得出……

北边是老师的办公室和一年级教室，顺着教室外面一圈是走廊，应该是用土夯实的那种，雨水从外飘进来，走廊上会有一些小水坑。走廊外沿是用石头驳起的立面，再往外就是操场。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片沙泥地，与教室一起构成不封口的大半个“回”字。操场从北到南渐低，所以一年级教室门口的走廊，小孩一步就可以迈下去，而到了三四年级的教室前，走廊高出操场足有半米多，边上也没有栏杆，似乎也没有台阶。

小一点的孩子，就对着她“疯子疯子”地叫，可她从来不会打我们……

一下课，大家都蹦下去跑到操场上，踢毽子的，跳皮筋的，抓石子儿的，都是女孩的游戏，男孩子也有三五一起“翻洋片”的，或斗烟壳，还有的就在教室的外墙上“挤油”（我们叫它“挤烧”）。最可恶的是他们会两三个凑在一起壮壮胆，对着一群跳皮筋的女孩子冲过去，用小刀把皮筋割断，然后在女孩的打骂中跑远。

上课了，大家从操场的四面八方向着自己的教室冲去，一不小心几个人一起挤进门，卡在那里了，被老师瞪一眼，再散开，一个一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气喘吁吁的。天冷风大的时候，坐到座位上还安静不下来，这边有人咳一下，另一个角落里就有人跟着，有的是真憋不住，也有凑热闹的，一时间此起彼伏，老师再瞪一眼，用黑板擦敲敲桌子，就全都安静了。

等上课钟声响起，小孩们都散去的时候，他就摇着叫卖的拨浪鼓离开了……

还有一个缺了很多牙的奶奶，蹲在拱门下面，前面放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些炒米粉，上面放着糖塌饼（就是饼状的糖瓜），糖塌饼有芝麻馅儿和没馅儿的，都要五分钱一个，不能常吃。

除此以外，还来过一个长得很黑满脸皱纹的老头儿，提了半篮子的萝卜皮和啃过的萝卜，气呼呼地往办公室里冲，说是南片的孩子拔了他地里的萝卜种。母亲找来这些淘气的孩子训了一顿，直到他们都说“以后再不敢了”，老头儿千恩万谢地离去，母亲把他送到门口，一路道歉。

那个有“吐血病（现在想来应该指的是肺痨）”的人，总是把手笼在深蓝色的衣袖里，经过校门口时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遇到了，我们都会憋着不喘气，用手捂上口鼻，据说这样就不会被传染，这时候他总是更生气了，喘得更重一些，我们都吓得跑远了；还有一个疯子，经常站在门外冲着我们笑，嘴里念念叨叨的，但从来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小一点的孩子，就对着她“疯子疯子”地叫，可她从来不会打我们。

糖塌饼有芝麻馅儿和没馅儿的，都要五分钱一个，不能常吃……

后来，我们村改成了石龙村，学校也改叫石龙小学了。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我们的学校就被取消了，孩子们都要由爷爷奶奶用电瓶车送到很远的镇上去上学。然后啊，这里竟然有了围墙，还有了门，挂上了“神游农庄”的牌子。

从外面望进去，校园已是面目全非了，只有那棵“长得像孪生兄弟”的皂荚树，我们还都能辨认得出。

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