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的榕树下，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歌曲《童年》里的这一幅画面，

是否勾起了你童年的记忆？

我家乡的池塘边没有榕树，

却一样有知了在夏日茂密的皂荚叶间鸣唱。

01池塘里只有荷花吗

开学才两周，孩子们已经在语文课两次遇见“池”。

第一次遇见是在第三课，那篇我读小学时就有的课文——《荷花》。里面出现“荷花池”“一池荷花”，其时我并没特意去讲解这个“池”，因为他们都能熟背杨万里的《小池》，知道池底有泉眼，池旁有树阴，池底有泉眼，池里有荷花，花上有蜻蜓……这首诗给了他们对"池"非常文艺的解读。

再一次遇到“池”是在《语文园地二》的“读读背背”中。当读到晏殊的那句“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时，孩子们惊讶地问我：“水池上长苔藓？不是长荷花么？”孩子们的问题令我哑然失笑。

我突然想到，孩子们从小在城里长大，他们所见到的池塘几乎都是在公园里，而荷花就是它的标配，和他们从课文里，从杨万里的诗中读到的一模一样……可他们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的池塘都有荷花；他们也不知道，没有荷花的池塘是什么样。

此时，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让孩子们了解池塘。于是，我放下书本，给他们讲起了一些关于池塘，关于我的童年的小故事……

02花门下的童年

池塘是小村的标配，我的家乡何岭村也不例外。村里大大小小的池塘近十个，可每一个都是那么的平淡无奇。既没有婀娜多姿的垂柳，更没有风情万种的荷花，可她依然点亮了我的童年，丰盈了那段纯真的岁月。

家乡的池塘有很多通俗易懂的名字：抱被塘、双钩塘、十里伏、花门下……离我家最近的就是“花门下”，我对这口塘印象最深，而对它最早的记忆始于夏季。

因为家乡人喜欢把菜地开垦在池塘周边，方便浇灌。于是，池塘便有了迷人的色彩。尤其是夏天，清澈的池水中倒映着蓝天白去，碧绿的丝瓜，火红的辣椒，金黄的南瓜，紫色的茄子……瞬间定格成我童年记忆中最美的景致。

记得五岁不到的我经常跟着阿婆到花门下去掐菜。每到菜园，我特别喜欢那些挂在藤架上的瓜瓜，一边扯一边问些诸如“芜瓜身上为什么有小刺”“冬瓜身上怎么有毛毛”此类的问题，把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婆问得哑口无言。

掐完菜后，我就蹲在塘边看阿婆洗菜。随着阿婆双手有节奏的抖动，一根根碧绿的空心菜在水中晃来晃去，漾起一圈圈涟漪。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我发现一根空心菜脱离阿婆的控制，漂走了……我急急地伸出小手，身子拼命往前探，试图去把那个“逃兵”"抓”回来。

正在专心洗菜的阿婆听得“扑通”一声，一看，不好！宝贝孙女掉进塘里去了！赶紧伸手把我从水里拎了出来。还好，水不是很深，阿婆又救得及时，我没有被水呛到，但还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阿婆都不再带我去池塘边了。而我，也在小小的心里种下了对池塘的敬畏之心，不敢在水边任性淘气。

在这方池塘，我洗过家人的衣服，洗过妹妹们的尿布，洗过家里的板凳、锅盖，洗过蔬菜和猪草，也洗过从田里插秧回来泥乎乎的双脚……它像一面镜子，映照着我童年的身影，见证了我成长的痕迹。

03条石上的光阴

伸到塘中的长条石是村里池塘的标配，它的主要作用是用来浣洗衣裳。平日里最常看到的情景是：塘中的几块条石上，几个妇女蹲在石块的一头，一边抡起大棒槌娴熟地捶打着衣物，一边高声谈笑，说着村里的奇闻轶事，相互打趣。

条石上还有另一番风景：夏日的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半个池塘。一群光屁股的小男孩，被妈妈按在池塘旁的石块上洗澡。妈妈们一边往孩子身上浇水擦洗，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孩子们并不安生，不时用手去打水，或是用两只脚在水中不停地踢打，水花溅到妈妈脸上，惹来妈妈一顿好揍。

听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池塘的心里一定也在笑。可有时候，它也是无奈和悲伤的。每年，村里都会有几个孩子因为独自到塘中玩水洗澡而被溺亡。它力图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沉没在自己的怀抱中……它的眼泪和孩子的眼泪以及孩子家人的眼泪一起无声地淹没在冰凉的池水里……

04水花莲和菱角

记忆中的池塘，往往养着一种状似荷叶的植物用于喂猪，故乡人叫它“水花莲”。人们用竹子在水面上围出一个方形，免得“水花莲”漂移到别人家去。“水花莲”虽然很美，叶子碧绿如玉，但我却非常讨厌它，因为它会痒手。而我每天都要将捞回家的“水花莲”切碎拿去煮，每次切完，手都痒得不得了，欲哭无泪。

除了“水花莲”，池塘的水面上还密密麻麻地布满菱角。当春水涨满池塘的时候，这些野生的菱的叶片，就从水面下生长出来。它的叶子很丑陋，起初没人会注意到它，只有在它开出淡淡的黄花，长出青青的菱角时，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才会注意到它。于是，站在塘边，伸出手中的长竹竿，奋力把菱角划拉过来。我们喜欢生吃，青菱的肉白白的，吃在嘴里脆脆的，带有一种甘甜和清香，而煮熟了的菱角，菱肉则粉嘟嘟的，大人比较喜欢吃。

05正月初一花门下

依然是花门下池塘。

寒风呼啸的冬日，池塘上结了一层薄冰，化作一方明镜。塘边的菜园里，往日缤纷的色彩不见了，只剩星星点点的绿色，那是过冬的萝卜和白菜。不变的是人们依旧来这里浣衣洗菜，尤其是正月初一，洗衣的人特别多，因为过年，辞旧迎新，全家都换上了新衣服。

也是一个正月初一，十一岁的我一大早就被妈妈从暖和的被窝里叫起来，让我把全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用筐挑去花门下池塘占位置，她随后就到，和我一起洗。

那天的气温很低，呵气成冰。我一步三滑地挑着脏衣服来到了雾气笼罩池塘边，一看，哈哈，真好，一个人都没有！我终于可以尽情挑选一块自己喜欢的条石了！想到平日里我去洗弟弟妹妹们的尿布时，总是被别人驱赶到远远的角落，总是与那些平整的长条石无缘，此时的心情就一个字：爽！

正当我得意地踏上一块条石，把筐里的脏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里，脚下一滑，身子就向水里倒去。真是乐极生悲呀！我挣扎着不让自己往下沉，拼命想攀住条石，可越挣扎，身子就越往下沉。刺骨的池水把我全身都浸透了，我顾不上寒冷，大声呼叫“救命！救命啊！”可是，我来得太早了，池塘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水已经灌进了我的口里，耳朵里，我哭不出声，泪水和池水混在了一起……我想，我就要死了……

正当我绝望之时，一个大伯出现了！他扔下肩上的锄头，朝我飞奔过来，顾不上脱下衣服，迅速跳进池中，三下两下就把我拉出水面，抱到岸上，然后送我回家。

当我我无奈地换回旧衣服，看着弟弟妹妹们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地去拜年时，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羡慕和嫉妒，但马上便盈满了感恩……不是么，和生命相比，一套新衣服算得了什么！

救我一命的大伯名叫“会仔”，他离开人世已经很多年了，而我，会永远记着他。

06我们的“作弊窝”

记忆深处还有一个池塘，不记得它的名字了。只记得它在学校附近，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它身旁。池边有一棵歪脖子皂荚树，我们经常踮起脚尖摘下树叶，和着水，把手掌中用力揉搓，等到搓出白色的泡泡，便涂满手心手背，轻轻揉搓后再洗掉。把洗好的手放在鼻子底下一闻，一股草木的清香便沁入心脾，于是，神清气爽。

这方池塘，还一个“作弊窝点”。我和我的小伙伴兰英、新荣经常到这口池塘洗猪草。冬日里，猪草难打，因为担心父母责怪我们偷懒，我们就把洗好的猪草拼命扯松，再轻轻装进筐里，这样一来，整筐的猪草看上去像山尖一样高，实际上没几根。

洗猪草的时候，因为水太冷，不想把手伸进水里一根一根洗，于是，我们就把猪草一撮一撮装进竹筐里，连着筐在水里上下抖动，然后，把根部带有些许泥沙很难洗净的猪草藏在筐底，干净点儿的放上面。

之所以选择这口池塘洗猪草，是因为它离我们家比较远，我们的作弊行为不会被父母发现。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么做的，不知道父母是真的没发现还是装作不知道，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揭穿我们的小伎俩。因此，我们很是得意。

光阴似箭，沧海桑田。

家乡的池塘很多都已不复存在，

偶尔寻到一两个还在的，

却已一片荒芜破败。

往日的欢声笑语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流里，

只有那一捆捆浸泡待挑的灯芯草

仍默默地候在池边。

可即便如此，

那一方悠悠池水，

却总在我心头荡漾，

映着美好的乡间风情，

映着深植心底的不老乡愁。

每每回望，依然——

柔情脉脉，馨香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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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有图片，皆为我的同学、好友亲拍。）